李卓睿 :梦

发布日期:2025-08-07 16:28    点击次数:196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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梦,还是梦,没有尽头的梦。

梦会醒吗,辗转万千,找不到答案。

散落的第七只月亮诘问无关世俗的悲恸与欢娱,踏云在乌托邦里穿梭,轮回的宿命于时间尽头徘徊,遍地寻找沦落风尘的六便士。等到风越过黝黑的丘陵,凛冰刺破沉浊的暮春,再化雾沉溺于南方不落的昏阳里,酿一场不言清醒的梦。枫抬眸,脑中云雾四起,碰烈击撞的电流拉扯着杂乱的神经喊痛。混沌不清中,她却无比清醒地反复思考一个问题,女人熟悉的脸开始狰狞起来,带着一种陌生的苦楚,延伸到不熟悉的时间以外,打碎的记忆零星散落,痛苦地无病呻吟,那张难掩疤痕的面容浮起沉落,终于雾中消散。她伸手去够,颤抖的手臂泥垢不堪,抓空,狰狞的面容与雾气缠绵,在指尖落荒逃散。

残阳散落余晖,条条封印的钢铁窗棂将光影割杂,桎梏的光线在逼仄的环境里沦落而生。暗黑的空气中浮动着细小的尘埃与隐忍的血腥。她的肚脐紧贴着冰冷肮脏的水泥地面,双臂被一种无法抗拒的力量反转封锁在身后,动弹不得。她看到手腕上紧系的破烂麻绳,就像儿时的江边,期待浮出水面的渔网上结实的尼龙绳,也像骑在父亲肩头放风筝时飘在空中的纤纤细线,这让她想起暮春原野里晚风的味道。可那粗壮的绳子此刻却紧紧束缚着她,没有旷野的芦苇与江边的煦风,只有血迹斑斑,使人逃离不得。

啤酒瓶的碎渣在昏阳反射下有些刺眼,污垢满壁的白色瓷砖泛着混浊的暗黄,难以辨清本色。她试着挪动僵硬的双腿,一阵刀割般的裂痛由大腿内侧传来,殷红的血汩汩流出,染红雪白的百褶裙摆,沙哑的喊叫从身体深处迸发而出,她侧脸,努力使自己的脸不那么扭曲。她蜷缩着身子,头埋在臂弯里,臂弯抵在膝盖上,有那么一瞬间,她感觉外界的杂音纷乱都已与她无关,她安然地蜷曲在妈妈柔软的子宫中,万籁俱静。她想抵抗,想反搏,想挣脱一切,想撕心裂肺地喊叫,可是她虚弱无力,反抗不得。耳边的讥笑穿透耳膜,层层叠加地刺激着大脑深处的神经,难忍的疼痛使她视线模糊,眼前的几张人脸仿佛离她很远,堆笑的褶子随着诅骂的声波荡漾开来,溢满屋内每个角落,张牙舞爪。那眸极冷,跌至零下,隐藏着凶恶锋芒,穿透层层迷雾,刺向自己。

“没有回头路了,你逃不掉的,别忘了,掌握权现在在我手上。”

窗外风很大,裹挟着暮冬山茶与潮湿泥土的清香,淹没了她的声音。杨树叶哗啦作响,偶尔的汽车鸣笛翻过丘壑与山岭,越过枝丫与打碎的光影,落在江边的晚风里。她记不清,上次哈着雾气等风拂过发梢是什么时候了,只知道此刻等待她的只有死火和灰烬。现在她的脸上,粘稠温热的殷红液体淌过眼尾与鼻翼,落在勾起的嘴角,她伸出舌头,血竟是咸的,像是傍晚湖边遗落在旷野的湿咸晚风,夹着芦苇残枯的腐败气息,在儿时的夏夜月色中缠绵纠绕。她轻上扬嘴角,脸上的肌肉抽搐,扭曲,疼痛。

她的腿在不听使唤地哆嗦,撕裂的口子变得暗红,只觉一阵眩晕,随即在腹部传来一阵难言的痛感,几只肮脏的的脚印深深浅浅落在蹂蹑的百褶裙上,她们踢踹着她,推搡着她,抡起的拳头重重落在她扭曲红肿的脸上,诅骂声夹着讥笑嵌进裂痛的伤口,兀自疼痛。未燃尽的烟头拧挤在她雪白的手臂上,滋啦——火烧般的灼痛,她闭眼,仿佛看见不灭的火炬将混沌黑夜燃出一个窟窿。没有回头路了,没有回头路了,她默默念寻,哆嗦的双唇锁不住沙哑的嗓音。阵痛又袭来,腹部已没有知觉,眼底雾霭重重,云层万千,双瞳聚焦,拼凑不齐眼前女人们讥笑的面容。恍惚间,碎裂的啤酒玻璃瓶,杂七杂八冒火光的短烟头,条条封印的钢铁窗棂,割杂分裂的层层光影,涌上眼底,重叠交错,却又变得模糊不清。似乎是在刹那,“砰——”啤酒瓶碎裂的声响在头顶炸开,大脑一片空白,女人狰狞的面容匿涌在内心深处,暮冬山茶潮湿的气息拂过沉重的发梢,风很大,月很清,夜的气息愈加深重,万籁俱寂,她听不清了,也看不清了,索性合上眸子,等待下一个问题的答案。

暮雨淋落,庭院藤缠,梧桐静听。落雨言不尽南国涨起的春色,薄雾渐浓,坠湿湖边撑开的莲莲绿荷,池中鱼尾曳影,清素含烟。霭气氤氲,打翻微醺的篱落光影,敲碎绵云乱入荒川的梦境,再化雾驻足风里杏花的气息,于烟雨三月中酿一场迷离痴醉的梦。春息旖旎,江边独绽的野山茶隐匿于春之姿色,坠入烟云浸染的篇篇诗文,唤醒春风,流进山麓与河川。巷子很深,泉水汩汩,扁舟一芥,摇橹声自江边传来,踏过软溶溶的春泥,飘进岸上人家寂静的庭院里,惊动燕雀。旋角屋檐滴落着昨晚深巷的雨滴,青石板路上,还留有孩童赤足跑过的足迹,江南小城最是多情,浓妆淡抹留情万种,拂袖掩云烟。

可是谁来为这江南暮春赋首诗呢?

闪着刺眼炽光灯的黑色轿车停在面前时,她正望着灌木丛里一支野山茶出神,手里端着的劣质甜咖啡早已冷却。汽车鸣了两声笛,接着是司机带着浓浓闽南气息的口音:“姑娘上不上车嘞?耽误时间是要罚钱的。”她拉回视线,用手遮住绵绵雨丝,慌乱地打开车门。车内是劣质的香水味,混着呛鼻的烟雾,纠缠着在狭小的空气中张牙舞爪。她转头,车窗上薄雾笼罩,雨珠连成线,顺着固定的轨迹缓慢流淌,车内冷气开得太足,她竖直衣领,有些后悔过早换上了针织的春日开衫,膝盖上的疤痕一直让她自卑又无奈,这让她失去了像其他同龄女孩一样穿及膝短裙的自由,她低头,隔着牛仔裤抚摸那块烟头烫的疤,像在解释一个无法言说的痛。汽车一路向北,绕过市中心的绿化转盘,穿过开着热气腾腾包子铺和纽扣店的街巷,因为下雨的缘故,那片熟悉的湖边少了三两投喂鸽子的行人,清一色的伞下看不清路人各色的面容。“这湖边鸽子,可是重情义的很啊,多喂它几次就能记住你的气息,下次来了往湖边一站,它就朝你飞过来嘞!”司机大叔堆起一脸笑褶,自来熟般搭话道。“停车!”她果断又决绝的轻声说道。

湖面荡起圈圈的涟漪,慢慢地漫散开来,不多久,湖面归于平静。

她醒来了。

似乎又始终没有醒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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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简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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李卓睿,笔名铁娃,山东省散文学会会员。文章常刊发于《青春》《中国校园文学》《当代散文》《青年文学家》等期刊。 本站仅提供存储服务,所有内容均由用户发布,如发现有害或侵权内容,请点击举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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